夫妇年饥同饿死,不如妾向菜人市。
得钱三千资夫归,一脔可以行一里。
芙蓉肌理烹生香,乳作馄饨人争尝。
两肱先断挂屠店,徐割股腴持作汤。
不令命绝要鲜肉,片片看入饥人腹。
男肉腥臊不可餐,女肤脂凝少汗粟。
三日肉尽余一魂,求夫何处斜阳昏。
天生妇作菜人好,能使夫归得终老。
生葬肠中饱几人,却幸乌鸢啄不早。
以上,就是《菜人哀》。作者屈大均(1630—1696)是明末清初著名学者、诗人,与陈恭尹、梁佩兰并称“岭南三大家”,有“广东徐霞客”的美称。字翁山、介子,号莱圃,汉族,广东番禺人。曾与魏耕等进行反清活动。后为僧,中年仍改儒服。诗有李白、屈原的遗风,著作多毁于雍正、乾隆两朝,后人辑有《翁山诗外》、《翁山文外》、《翁山易外》、《广东新语》及《四朝成仁录》,合称“屈沱五书”。
屈大均,他当时在广州目睹惨况,写下了史上最凄惨的古诗《菜人哀》。菜人,不是“烧菜的人”,而是“当菜的人”,在发生战争和饥荒的年份,老百姓被迫到市场把自己当做肉食卖掉,这种人就叫“菜人”。
这首诗在序文里记载了一个真实的故事:妻子不愿夫妻同饿死,去菜市场卖掉自己,把三千文卖身钱留给丈夫。丈夫去寻找时,只找到她的手臂悬挂在市场。
全诗模拟妻子的第一人称,叙述了自己甘当“菜人”的凄凉…
年岁饥荒,我们夫妇就要一同饿死了,不如我(妾身)到菜人市场上去做菜人。
做菜人可以得到三千文钱资助丈夫回家,一小片肉就可以帮助你行走一里。
我身上成色好的肉烹煮着香气四溢,乳房的肉做成馄饨后人们争相品尝。
他们先斩断我两条胳膊悬挂在肉铺子里,然后再慢慢把腹部和腿上的肉割下,用来做汤。
不能先杀掉我然后再肢解,因为要保持肉的新鲜,我把自己被割肉肢解的场景都看入了心里。(看着自己被肢解,何其疼痛,何其惨绝)
男人的肉太腥臊不好吃,女子肌肤光滑,恐惧时与男子相比出的汗也少一些,更加好吃。
只需三天,我的肉就被吃光了,只剩下一道鬼魂,在斜阳昏黄的傍晚寻找着我的丈夫。
女子天生做菜人更好一些,我做了菜人才能够使我的夫君回家得以终老。
我被葬到别人肠中,能使几人吃饱?唯一幸运的是,乌鸦和老鹰想要吃我的尸体,已经为时已晚了。
读起来令人不寒而栗,泪流满面。 诗中令人震惊不只是吃人这种行为,更是已经发展成为一种产业,有食材,有实施者,有消费者,还有一套成规的流程,发生在菜场餐馆的惨状仿佛一个日料厨师料理生鱼片一般,令人脊背发凉,难以平复。《菜人哀》创作的凄惨背景是大清顺治7年的二月时,清军开始合围广州城。当时的明朝守将杜永和率部在广州城外大量筑起炮台,并且挖出三道战壕,将海水引入战壕之中,海水涨潮的时候战壕中水很深,海水退潮的时候,水也有膝盖那么深。因此,清军攻城遭到了极大的困难,无法夺取城池。因此,清军开始在外围围困广州城于其中。
一直到十一月份,因为广州城守将范承恩秘密受降于清军,背叛了广州城的守城军民,导致广州城失守。清军进城后开始大肆的烧杀抢掠,几乎将城中居民屠戮殆尽。
到了次年,广州城因为被清军劫掠殆尽,而导致出现大饥荒,人们开始陷入疯狂、易子而食。当时的学者屈大均在广州目睹了这一惨状,有感而发写下了《菜人哀》这首被称为史上最凄惨的古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