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氏父子皆为婉约词家,工于言情。夏敬观评:殊父子词,语浅意深,有回肠荡气之妙;晏几道殆过其父。而小山词语言清丽,曲折娇婉,浅处皆深。如冯煦言之:其淡语皆有味,浅语皆有致。黄鲁直在撰《小山词序》中说:“寓以诗人之句法,清壮顿挫,能动摇人心。”后亦有人评之:叔原小令词用“清壮顿挫”的艺术性,揉合了其父词典雅富贵与柳七词旖旎流俗特性,使词之艺术形式得以登上大雅之堂,成为雅俗共赏的歌词合乐的典型音乐艺术代表,扭转了雅歌尽废的历史。
晏殊是一个太平宰相,从其十四岁举神童开始,他的一生基本上都是在富贵和平的锦绣生活中度过的,人生没有大悲大喜大愁大痛,因而珠玉词比较理性,的确是如珠似玉,有光泽而不腻,其中充满了理性又不乏对人生一些共同面临的客观小情绪如时光流逝,四季变换,人生离别,生命短暂等的抒情感慨,可以说是哀而不伤,怨而不愤,深得风人之致,充满富贵敦厚之气象。
小阁重帘有燕过,晚花红片落庭莎。曲阑干影入凉波。一霎好风生翠幕,几回疏雨滴圆荷。酒醒人散得愁多。
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日长飞絮轻。巧笑东邻女伴,采桑径里逢迎。疑怪昨宵春梦好,元是今朝斗草赢。笑从双脸生。
其它,槛菊愁烟兰泣露,一向年光有限身,绿杨芳草长亭路等等,均是上佳好词,值得不断反复的品读。
黄庭坚给晏几道写的小传珠玉在前,平添阅读的趣味。其中言及晏几道的“四痴”,其人风采已宛在眼底。
晏几道是晏殊的第七子,父亲官至宰相,同为北宋著名词人,家学渊源,晏几道的风流倜傥文采飞扬自是不在话下,甚至文学地位及成就的定论也在其父之上。只是父亲去世后家道中落,繁华喧嚣如昔日黄花,此后所见所感,自是比做太平富贵公子时苍凉伤恸,恃才傲物之人一生仕途不顺,虽然烂船尚有几斤钉,日子一样可以声色犬马歌楼酒肆放荡不羁,但终究没了显赫的社会地位,坐吃山空时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多少是寒了心的,与父亲的闲适散淡、从容自得、轻歌曼舞不同,晏几道的《小山词》多是落寞人的风花雪月,自是在婉约之余更添几分怅惘,软玉温香如梦,春愁秋恨酒醒。
伤春词不可多读,读多了劳肝伤肺。这些词集都是N年前读书时的必修课,久违时日,如今操劳繁琐,日渐粗糙驽钝,偶有闲暇时重读一些小词,倒也别有一番滋味。不过不再寻愁觅恨,而是匆匆一遍略过,感受字词间的音韵节奏起承转合,用字的精巧别致旖旎委婉,敷色的工笔如画勾染烘托。现在的人语词贫瘠、套路生硬。何如晏叔原,独言相思离愁一事,二百多首小令,如飞云幻化、各具姿态,极尽能言之事。
每首小令后跟着的白话诠释自是多此一举,今人再版古书总喜欢狗尾续貂,反衬出矫揉之姿。
此中之别,就如王勃说“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而有人只会说“哇靠!好大一群鸟”!
而我这些话,也自属于后者,一哂。